☆、雲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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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叫什麽名字？”紫英一臉好奇的看著眼前這個拿著竹板認字的小姑娘。她眨了眨眼睛，一臉認真：“我叫雲舒，你呢？”
“我叫慕容紫英，你也是瓊華弟子麽？”
“唔……應該是吧，”雲舒仰著頭，“我以前一直和青陽師父，重光師父住在清風澗。今天才跟宗煉伯伯來到這裏。”說到這裏，小姑娘有些疑惑地頓了頓，“但是宗煉伯伯說，到了這裏，就不能叫他伯伯了，要叫師父。”
“……你叫師公‘師父’，就是師父的師妹……就是我的師叔……”紫英埋頭整理清關系後，莫名的沮喪——平白無故小了一輩，對方看上去還比他小。
“師叔……是什麽？”雲舒一臉不明。
“就是……你比我大很多很多。”
雲舒看了紫英一會兒，又問：“那你想叫我師叔麽？”
“不想。”紫英一臉嚴肅。
“那就不叫了。”小姑娘一笑，露出左臉頰一個可愛的酒窩。她拿起筆，在竹板的背面寫下‘雲舒’二字，舉起道：“你看，我的名字。”
紫英細細記下，也拿過筆，在雲舒的名字旁端正寫下慕容紫英四字。兩人相識一笑，算是相識了。
這廂，宗煉師徒二人看著兩個半大的孩子，各自心思不明，相對無言。良久，宗煉才開口：
“紫英越發長進了，來日只怕非是池中之物啊。”
“是啊，小小年紀，已經學會《太乙劍訣》”，玄煜笑中多有寬慰，“這也算是……後繼有人了。”
見玄煜的神情又是黯淡又是欣慰，眼中一片愁苦，宗煉心中極是不忍。思索了一番，他又說：
“玄煜，你可知玄霄現下如何了？”
玄煜頓了頓，如實相告，說“自冰封之後……已有七八年之久……弟子雖常常央請掌門，希望探望師弟一面……只是，掌門都不曾應允……”夙瑤自當上掌門之後，行事愈發嚴厲執守。再求見下去，兩人只怕會因此起怨，玄煜也只能暫時不提。至於夙莘下山，尋找雲天青與夙玉二人之事，門派中幾乎無人知道，玄煜也不加阻攔——雖然，此生，他都不願再見那二人。
“那個孩子是五年前，青陽師兄下山之時收養的。”宗煉長老語氣裏隱隱有些猶疑，“聰明靈動，靈力極高。最重要的是，她出生於臘月雙十，正是天違水命。”
玄煜一驚，一口氣沒提上來，劇烈的咳嗽起來。猛烈收縮的瞳孔，顫動著滿滿的不可思議。他看向宗煉，嘶啞著嗓子問：“師伯師叔……師父……你們打算用這女童……”
“非也，我們並無害人性命的打算。收養這女童，是想教養她修仙之道，待她靈根穩固，輔以雙劍，助玄霄出冰，調息他體內陽炎。至於飛升成仙，早已經不做妄想了”，宗煉按住玄煜的肩膀，解釋說，“為師今日將這孩子帶來，實乃有事相托。”
“……師父請說”玄煜沈默了一會兒才開口。
“當日，師兄帶回這孩子，吾等本要親自教養。奈何，青陽下山尋找望舒劍已經數月未歸。而重光又到了突破之際，一閉關只怕也要五六年。為師四處游走，縱有心也無力……這孩子不能沒人教養。於是為師便將她帶回了瓊華。”
“……師父想叫徒兒如何做？”宗煉說話時，玄煜一直朝著雲舒的方向望著，眼神渺遠，也不知想到什麽。過了一會兒，他才收回目光，淡淡問。
“唉……當日飛升之時……除卻雙劍共修，還需要多人壓陣護法。而助玄霄出冰，陣法也及其重要。瓊華派中，於陣法精通者，除了已故的玄震。便只有你了……所以，我們想由你來教導那孩子。”
當日飛升之時，各支弟子壓陣。夙玉脫逃，修仙大陣錯亂，氣息流竄。玄震為穩住已經狂亂的陣法，被氣流擊中，跌下卷雲臺，屍骨無蹤。
是啊，那個陣法精煉，溫良僉恭的大師兄已經不在了。
“玄震師兄”想起故去人的音容笑貌，玄煜眼睛一酸，險些落下淚來。沈默良久，玄煜偏過頭，啞著嗓子，喃喃道：“這又是何必……當初，如若將夙玉帶回……這幾年的磨難……玄霄師弟也不必……”
“……”宗煉知他心苦，也一時無言。
“掌門那邊……”
“無妨，就說那孩子是我下山收養的，寄在我名下便是。”宗煉擺擺手。
這麽一說，玄煜便知道，宗煉等人並無將此事告知夙瑤之意。可此事過於困難，不說這幾年，能否找到已經失蹤的望舒劍。便是到禁地，見一面玄霄也是難上加難。玄煜沒有馬上答應宗煉，只提出說：
“師父與長老們……又何來把握一定能成功？”
“事在人為。”宗煉站起來，走到窗邊，虎目中閃動著堅定，“這是我們欠玄霄的……成不成……總要試一試。”
當年之事，是活下來的人心中永遠的痛。山窮水盡，那轉變之機被尋到。無論如何，也不想活生生的錯失。玄煜被這樣的心緒所染，心中也不由震動。或許那個孩子可以讓一切有所改變。他知道，自己已是時日無多，可半生皆在悔恨蹉跎，午夜夢回，分分秒秒皆是煎熬——他不想將這遺憾帶入輪回。
“是……徒兒明白了。”
玄煜握緊蒼白的拳頭，應了下來。
雲舒來到瓊華，最高興的莫過於紫英。清修孤苦，他不過還是個孩子，能有個與自己差不多的玩伴，平日寂寞也不覆存在。而雲舒剛到瓊華，萬事皆不明了，自然而然的喜歡跟在紫英身邊。兩人很快就相熟了起來。
兩日後，正值每月初一。由掌門起祭，告奉九天玄女。
巍巍昆侖宇，絕步上九天。
瓊華弟子齊聚瓊華宮大殿之前，眾人人斂衣垂首，等待掌門總領，寂靜無聲，莊嚴肅穆。
不時，只見瓊華宮宮門大開，走出來一位嚴妝高髻的女子，眉目含威，正是現任掌門夙瑤。她掃過殿下眾人，卻見少了一人，眼神微冷。眾人被其氣勢所攝，更是恭敬，一時聲音震天：“參見掌門！”
各長老分立於夙瑤兩側，正法長老致禮，正聲道：“請掌門宣音。”夙瑤額首，旁邊小童奉上絲絹薄卷，夙瑤接過打開，只聽：
“虔諭三十三天，得聖武功九天玄女青垂……”聲震數裏，音重含壓。一時，整個瓊華皆拜服於這等肅穆氣氛之下。遠處天光乍破，光耀萬裏，雲蒸霞蔚，隱隱有仙跡飄渺。鐘聲響起，聞得一聲“尚饗。”
眾人行禮伏拜，唯誠唯敬。
典禮結束，其餘人等散去。各長老與玄字輩弟子，及其執事弟子，入室弟子於太一宮恭聽掌門聆訊。雲舒跟在玄煜身後，同紫英站在一邊，今日也算是她正式入門。正聽肅武長老報告各弟子修行成果，雲舒眼角微光一閃，她朝門口看去。就看見一個女子躡手躡腳的從門口溜進來。
察覺到雲舒的目光，她笑瞇瞇的將食指豎於嘴前，做了一個靜聲的動作。然後溜到人群之後站好。雲舒方好奇這人是誰，就感覺身旁的紫英拉了拉她的衣袖。轉過頭去，紫英也向自己做了個靜聲的動作——很顯然紫英也看到了。
“前日，宗煉長老歸門。在山下尋得一位弟子……”夙瑤的聲音從上方傳來。玄煜拍拍雲舒的肩，示意她上前行禮。
“自八年前與妖界一戰。我派玄玉兩字弟子多數雕零。如今，宗煉師叔又得新徒，也是我瓊華之幸。望師妹以後潛心修煉，以除妖降魔，護佑世間為己任。”夙瑤聲音肅然，一點起伏也無，“只你年紀還小，待你道根穩固，便再請宗煉師叔賜你道號吧。”
雲舒行禮恭敬應下，退回到原來的位置。夙瑤又囑咐了其他若幹事情，便揮手示意散去。只不過又留下一句——“夙莘留下。”
雲舒往一邊看去，只見那後來的女子剛松了一口氣，又立馬愁眉苦臉了起來。
“那人是誰？”走出太一宮，玄煜被一旁的執事弟子叫去，雲舒趁機問紫英。
“她是夙莘師叔，”紫英回答，又補充了一句：“那個很好吃的蜜棗就是她給我的。”
提到蜜棗，雲舒眼睛一亮，在心裏將夙莘和好吃的默默畫了個等號。又疑問道：“那她為什麽要偷偷摸摸的進門呀？”
說到這個，紫英小大人般的嘆了口氣，“夙莘師叔呀，老喜歡偷偷跑下山。這次呀，恐怕又是因為偷偷下山，錯過了祭祀。也不知道掌門會不會罰她……”如此一想，紫英也不由隱隱擔心起來——他一直都很喜歡這個笑瞇瞇，待他如弟弟般的師叔。
“在說我什麽壞話呢……”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極調皮的女聲，“當心師叔不給糖吃哦。”紫英與雲舒轉過頭，就看見夙莘笑嘻嘻的站在那裏。
“師叔！”紫英欣喜喚了一聲，“你沒事吧。”
“哈哈”夙莘有些尷尬的打了個馬虎，又看向雲舒，“這就是新來的小師妹吧，我是你夙莘師姐。”
“夙莘師姐好。”雲舒乖乖說。
“誒，真乖，這個給你們。”從袖子裏掏出兩個小袋子，遞到紫英和雲舒手裏。兩人打開一看，只見滿滿一袋糖豆。紫英與雲舒都高興朝夙莘展開一個大大的笑容。夙莘見兩個孩子如此開心，不由摸摸他們的頭。
這廂玄煜談完了事情，朝三人走來。
“……掌門說了什麽。”他問。
“唔……師姐罰我到思返谷思過七日，並禁足一月，不能下山。”夙莘吐了吐舌頭，哀嘆著自己的不幸。夙莘與夙瑤向來親厚，夙瑤對這個師妹一直照顧良多。夙莘頻繁下山，她也不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。只是這一回，夙莘錯過祭禮，夙瑤也惱了。思過倒還罷了，這禁足一個月可真是苦了夙莘。
“明知夙瑤最忌諱人不守規矩，你就收斂一些吧。”玄煜嘆道。
“是……”夙莘垂下頭，訥訥應下。
“罷，你且同我們回去。”
回到了住處，四人就各自告別。臨走前，紫英拉住夙莘的袖子，悄悄的在她耳邊說：“師叔你別怕，我和雲舒會去思返谷看你的。”雲舒在一旁對夙莘調皮的眨了眨眼睛。夙莘被逗的哈哈大笑，也附在紫英耳邊，只說自己等著他們。
玄煜見三人模樣，不由失笑。裝作沒看到這一幕，只一手一個將兩個孩子領了回去。夙莘在身後朝他們揮了揮手，往思返谷去了。
接下的幾日，紫英當真帶著雲舒，去思返谷看望夙莘了。玄煜也不攔著。兩個小人吭哧吭哧的走過瓊華白玉天道，來到昆侖前山山腰處的思返谷。
思返谷被周圍山壁所圍，除卻出口，就只剩頭頂天空一片。夙莘在這裏待了兩日，閑的頭頂差點長毛。雲舒與紫英一來，她高興的不行。拉著兩人往山裏走去，說要抓些野味來吃。期間，紫英抗議。被夙莘用：“小師侄來看我，也不帶些禮物，師叔只好自己去找了。放心，師叔手藝好的緊，便宜你們兩個小饞貓了。”給賭了回去。
三人抓了兩只野兔。兩個小娃興奮的滿頭大汗——紫英原本還有些不樂意，到後來，用上了平日學的功夫也賣力的很。反倒雲舒，從頭到尾都十分積極配合。
回到原處，夙莘背對著兩個孩子自行處理獵物。兩個孩子四處閑看，發現了前人遺留石壁上的字跡。
“……千載太虛……無……非夢，一段……衷……情不肯……休。”石壁上的字跡已經久遠，紫英辨認的有些困難。雲舒往詩句的落腳看去，只隱隱辨認出‘雲天’二字。
詩句晦澀難懂，留字之人也不明，兩個孩子面面向覷。這時，夙莘走了過來。
她默默撫過這兩句詩，詩句字跡瀟灑狂放。她仿佛見到了刻下這詩句的人，雙目盈滿回憶，似喜還悲。她輕輕摩挲過最後兩個字，陷入到一段遙遠的歲月中，那裏舊夢昏黃，久久無言。
“……這句詩是說呀，他很掛念一個人，就算過了千年，也如夢一樣呢。”夙莘靜靜解釋著，聲音低下來，碎成一段呢喃，“是啊，如夢一樣……”
“什麽人可以讓人記掛這麽久呀？”紫英仰著頭，一臉不明的問。
“一定是很重要的人。”雲舒說，“可是，一千年呀，真的好久呀。”
見兩個小人兒若有所思的模樣，夙莘不由笑了起來，壓下心中縷縷愁緒，喊著：“走走，吃肉去！”
三人飽餐了一頓，又繞著石壁晃了一圈。期間，看到不少趣味十足的東西。特別是一只刻畫的栩栩如生的大王八，讓三人笑了許久。
時間不早，紫英和雲舒也告辭回去。回到房內，玄煜對兩個孩子油汪汪的嘴，全當沒看見。只在睡前，看著兩個孩子每人喝了一杯消食的茶。
時間一晃，雲舒來到瓊華已有一個月。熟悉了一段時間後，剛來的不安也消散個幹凈。每日清晨調息之後，她便和紫英一起跟著玄煜修行。
這日，玄煜正指導紫英的劍法，雲舒板著小臉正坐在一旁，記著各陣法懸要。默默記了一會兒，她轉過頭看著笑嘻嘻的蹲坐在一旁的夙莘：
“師姐好。”
“哈哈，小雲舒好~”夙莘曲起指頭，在雲舒頭上一彈，“小雲舒~師姐到這裏已經好久了，小雲舒才發現師姐~師姐好傷心。”
“唔……”雲舒被彈的一縮，長長的睫毛微微一顫，糯糯的開口，“對不起，師姐。”
“哈哈……”夙莘忍不住又笑了。也無怪夙莘喜歡逗弄雲舒。這孩子平日靈氣十足，可一接觸到陣法就十分入迷，整個人都被吸了魂一樣，變的……有些呆。那一日，玄煜邊走邊考校雲舒的學業。見雲舒學的不錯，就拋出一個略難的問題來。聽到問題，雲舒先是眼睛一亮，隨即陷入深深思考。玄煜見她想的深，便不打攪，問上了紫英。
卻不想，小姑娘想的入了神，一路走來，連腳下有什麽都看不見了——然後直直跌進劍舞坪的池子裏。
玄煜嚇了一跳，連忙把雲舒撈起來。被撈起來後，雲舒的神情呆楞，紫英問了好幾聲，她也沒有反應。本以為這孩子受了驚嚇，玄煜剛想施法。雲舒的表情忽然鮮活了起來，拉著玄煜的衣角大喊了一聲：“師兄，我知道啦！”然後，自己站起來，往房間一路小跑——想將方才所想記錄下來。
玄煜：“……”
紫英：“……”
那之後，因為沒有及時去除寒氣，雲舒當晚就連打個好幾個噴嚏。被紫英逼著連吃了好幾日的苦藥，也就按下不表了。
作者有話要說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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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叫慕容紫英，你也是瓊華弟子麽？”
“唔……應該是吧，”雲舒仰著頭，“我以前一直和青陽師父，重光師父住在清風澗。今天才跟宗煉伯伯來到這裏。”說到這裏，小姑娘有些疑惑地頓了頓，“但是宗煉伯伯說，到了這裏，就不能叫他伯伯了，要叫師父。”
“……你叫師公‘師父’，就是師父的師妹……就是我的師叔……”紫英埋頭整理清關系後，莫名的沮喪——平白無故小了一輩，對方看上去還比他小。
“師叔……是什麽？”雲舒一臉不明。
“就是……你比我大很多很多。”
雲舒看了紫英一會兒，又問：“那你想叫我師叔麽？”
“不想。”紫英一臉嚴肅。
“那就不叫了。”小姑娘一笑，露出左臉頰一個可愛的酒窩。她拿起筆，在竹板的背面寫下‘雲舒’二字，舉起道：“你看，我的名字。”
紫英細細記下，也拿過筆，在雲舒的名字旁端正寫下慕容紫英四字。兩人相識一笑，算是相識了。
這廂，宗煉師徒二人看著兩個半大的孩子，各自心思不明，相對無言。良久，宗煉才開口：
“紫英越發長進了，來日只怕非是池中之物啊。”
“是啊，小小年紀，已經學會《太乙劍訣》”，玄煜笑中多有寬慰，“這也算是……後繼有人了。”
見玄煜的神情又是黯淡又是欣慰，眼中一片愁苦，宗煉心中極是不忍。思索了一番，他又說：
“玄煜，你可知玄霄現下如何了？”
玄煜頓了頓，如實相告，說“自冰封之後……已有七八年之久……弟子雖常常央請掌門，希望探望師弟一面……只是，掌門都不曾應允……”夙瑤自當上掌門之後，行事愈發嚴厲執守。再求見下去，兩人只怕會因此起怨，玄煜也只能暫時不提。至於夙莘下山，尋找雲天青與夙玉二人之事，門派中幾乎無人知道，玄煜也不加阻攔——雖然，此生，他都不願再見那二人。
“那個孩子是五年前，青陽師兄下山之時收養的。”宗煉長老語氣裏隱隱有些猶疑，“聰明靈動，靈力極高。最重要的是，她出生於臘月雙十，正是天違水命。”
玄煜一驚，一口氣沒提上來，劇烈的咳嗽起來。猛烈收縮的瞳孔，顫動著滿滿的不可思議。他看向宗煉，嘶啞著嗓子問：“師伯師叔……師父……你們打算用這女童……”
“非也，我們並無害人性命的打算。收養這女童，是想教養她修仙之道，待她靈根穩固，輔以雙劍，助玄霄出冰，調息他體內陽炎。至於飛升成仙，早已經不做妄想了”，宗煉按住玄煜的肩膀，解釋說，“為師今日將這孩子帶來，實乃有事相托。”
“……師父請說”玄煜沈默了一會兒才開口。
“當日，師兄帶回這孩子，吾等本要親自教養。奈何，青陽下山尋找望舒劍已經數月未歸。而重光又到了突破之際，一閉關只怕也要五六年。為師四處游走，縱有心也無力……這孩子不能沒人教養。於是為師便將她帶回了瓊華。”
“……師父想叫徒兒如何做？”宗煉說話時，玄煜一直朝著雲舒的方向望著，眼神渺遠，也不知想到什麽。過了一會兒，他才收回目光，淡淡問。
“唉……當日飛升之時……除卻雙劍共修，還需要多人壓陣護法。而助玄霄出冰，陣法也及其重要。瓊華派中，於陣法精通者，除了已故的玄震。便只有你了……所以，我們想由你來教導那孩子。”
當日飛升之時，各支弟子壓陣。夙玉脫逃，修仙大陣錯亂，氣息流竄。玄震為穩住已經狂亂的陣法，被氣流擊中，跌下卷雲臺，屍骨無蹤。
是啊，那個陣法精煉，溫良僉恭的大師兄已經不在了。
“玄震師兄”想起故去人的音容笑貌，玄煜眼睛一酸，險些落下淚來。沈默良久，玄煜偏過頭，啞著嗓子，喃喃道：“這又是何必……當初，如若將夙玉帶回……這幾年的磨難……玄霄師弟也不必……”
“……”宗煉知他心苦，也一時無言。
“掌門那邊……”
“無妨，就說那孩子是我下山收養的，寄在我名下便是。”宗煉擺擺手。
這麽一說，玄煜便知道，宗煉等人並無將此事告知夙瑤之意。可此事過於困難，不說這幾年，能否找到已經失蹤的望舒劍。便是到禁地，見一面玄霄也是難上加難。玄煜沒有馬上答應宗煉，只提出說：
“師父與長老們……又何來把握一定能成功？”
“事在人為。”宗煉站起來，走到窗邊，虎目中閃動著堅定，“這是我們欠玄霄的……成不成……總要試一試。”
當年之事，是活下來的人心中永遠的痛。山窮水盡，那轉變之機被尋到。無論如何，也不想活生生的錯失。玄煜被這樣的心緒所染，心中也不由震動。或許那個孩子可以讓一切有所改變。他知道，自己已是時日無多，可半生皆在悔恨蹉跎，午夜夢回，分分秒秒皆是煎熬——他不想將這遺憾帶入輪回。
“是……徒兒明白了。”
玄煜握緊蒼白的拳頭，應了下來。
雲舒來到瓊華，最高興的莫過於紫英。清修孤苦，他不過還是個孩子，能有個與自己差不多的玩伴，平日寂寞也不覆存在。而雲舒剛到瓊華，萬事皆不明了，自然而然的喜歡跟在紫英身邊。兩人很快就相熟了起來。
兩日後，正值每月初一。由掌門起祭，告奉九天玄女。
巍巍昆侖宇，絕步上九天。
瓊華弟子齊聚瓊華宮大殿之前，眾人人斂衣垂首，等待掌門總領，寂靜無聲，莊嚴肅穆。
不時，只見瓊華宮宮門大開，走出來一位嚴妝高髻的女子，眉目含威，正是現任掌門夙瑤。她掃過殿下眾人，卻見少了一人，眼神微冷。眾人被其氣勢所攝，更是恭敬，一時聲音震天：“參見掌門！”
各長老分立於夙瑤兩側，正法長老致禮，正聲道：“請掌門宣音。”夙瑤額首，旁邊小童奉上絲絹薄卷，夙瑤接過打開，只聽：
“虔諭三十三天，得聖武功九天玄女青垂……”聲震數裏，音重含壓。一時，整個瓊華皆拜服於這等肅穆氣氛之下。遠處天光乍破，光耀萬裏，雲蒸霞蔚，隱隱有仙跡飄渺。鐘聲響起，聞得一聲“尚饗。”
眾人行禮伏拜，唯誠唯敬。
典禮結束，其餘人等散去。各長老與玄字輩弟子，及其執事弟子，入室弟子於太一宮恭聽掌門聆訊。雲舒跟在玄煜身後，同紫英站在一邊，今日也算是她正式入門。正聽肅武長老報告各弟子修行成果，雲舒眼角微光一閃，她朝門口看去。就看見一個女子躡手躡腳的從門口溜進來。
察覺到雲舒的目光，她笑瞇瞇的將食指豎於嘴前，做了一個靜聲的動作。然後溜到人群之後站好。雲舒方好奇這人是誰，就感覺身旁的紫英拉了拉她的衣袖。轉過頭去，紫英也向自己做了個靜聲的動作——很顯然紫英也看到了。
“前日，宗煉長老歸門。在山下尋得一位弟子……”夙瑤的聲音從上方傳來。玄煜拍拍雲舒的肩，示意她上前行禮。
“自八年前與妖界一戰。我派玄玉兩字弟子多數雕零。如今，宗煉師叔又得新徒，也是我瓊華之幸。望師妹以後潛心修煉，以除妖降魔，護佑世間為己任。”夙瑤聲音肅然，一點起伏也無，“只你年紀還小，待你道根穩固，便再請宗煉師叔賜你道號吧。”
雲舒行禮恭敬應下，退回到原來的位置。夙瑤又囑咐了其他若幹事情，便揮手示意散去。只不過又留下一句——“夙莘留下。”
雲舒往一邊看去，只見那後來的女子剛松了一口氣，又立馬愁眉苦臉了起來。
“那人是誰？”走出太一宮，玄煜被一旁的執事弟子叫去，雲舒趁機問紫英。
“她是夙莘師叔，”紫英回答，又補充了一句：“那個很好吃的蜜棗就是她給我的。”
提到蜜棗，雲舒眼睛一亮，在心裏將夙莘和好吃的默默畫了個等號。又疑問道：“那她為什麽要偷偷摸摸的進門呀？”
說到這個，紫英小大人般的嘆了口氣，“夙莘師叔呀，老喜歡偷偷跑下山。這次呀，恐怕又是因為偷偷下山，錯過了祭祀。也不知道掌門會不會罰她……”如此一想，紫英也不由隱隱擔心起來——他一直都很喜歡這個笑瞇瞇，待他如弟弟般的師叔。
“在說我什麽壞話呢……”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極調皮的女聲，“當心師叔不給糖吃哦。”紫英與雲舒轉過頭，就看見夙莘笑嘻嘻的站在那裏。
“師叔！”紫英欣喜喚了一聲，“你沒事吧。”
“哈哈”夙莘有些尷尬的打了個馬虎，又看向雲舒，“這就是新來的小師妹吧，我是你夙莘師姐。”
“夙莘師姐好。”雲舒乖乖說。
“誒，真乖，這個給你們。”從袖子裏掏出兩個小袋子，遞到紫英和雲舒手裏。兩人打開一看，只見滿滿一袋糖豆。紫英與雲舒都高興朝夙莘展開一個大大的笑容。夙莘見兩個孩子如此開心，不由摸摸他們的頭。
這廂玄煜談完了事情，朝三人走來。
“……掌門說了什麽。”他問。
“唔……師姐罰我到思返谷思過七日，並禁足一月，不能下山。”夙莘吐了吐舌頭，哀嘆著自己的不幸。夙莘與夙瑤向來親厚，夙瑤對這個師妹一直照顧良多。夙莘頻繁下山，她也不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。只是這一回，夙莘錯過祭禮，夙瑤也惱了。思過倒還罷了，這禁足一個月可真是苦了夙莘。
“明知夙瑤最忌諱人不守規矩，你就收斂一些吧。”玄煜嘆道。
“是……”夙莘垂下頭，訥訥應下。
“罷，你且同我們回去。”
回到了住處，四人就各自告別。臨走前，紫英拉住夙莘的袖子，悄悄的在她耳邊說：“師叔你別怕，我和雲舒會去思返谷看你的。”雲舒在一旁對夙莘調皮的眨了眨眼睛。夙莘被逗的哈哈大笑，也附在紫英耳邊，只說自己等著他們。
玄煜見三人模樣，不由失笑。裝作沒看到這一幕，只一手一個將兩個孩子領了回去。夙莘在身後朝他們揮了揮手，往思返谷去了。
接下的幾日，紫英當真帶著雲舒，去思返谷看望夙莘了。玄煜也不攔著。兩個小人吭哧吭哧的走過瓊華白玉天道，來到昆侖前山山腰處的思返谷。
思返谷被周圍山壁所圍，除卻出口，就只剩頭頂天空一片。夙莘在這裏待了兩日，閑的頭頂差點長毛。雲舒與紫英一來，她高興的不行。拉著兩人往山裏走去，說要抓些野味來吃。期間，紫英抗議。被夙莘用：“小師侄來看我，也不帶些禮物，師叔只好自己去找了。放心，師叔手藝好的緊，便宜你們兩個小饞貓了。”給賭了回去。
三人抓了兩只野兔。兩個小娃興奮的滿頭大汗——紫英原本還有些不樂意，到後來，用上了平日學的功夫也賣力的很。反倒雲舒，從頭到尾都十分積極配合。
回到原處，夙莘背對著兩個孩子自行處理獵物。兩個孩子四處閑看，發現了前人遺留石壁上的字跡。
“……千載太虛……無……非夢，一段……衷……情不肯……休。”石壁上的字跡已經久遠，紫英辨認的有些困難。雲舒往詩句的落腳看去，只隱隱辨認出‘雲天’二字。
詩句晦澀難懂，留字之人也不明，兩個孩子面面向覷。這時，夙莘走了過來。
她默默撫過這兩句詩，詩句字跡瀟灑狂放。她仿佛見到了刻下這詩句的人，雙目盈滿回憶，似喜還悲。她輕輕摩挲過最後兩個字，陷入到一段遙遠的歲月中，那裏舊夢昏黃，久久無言。
“……這句詩是說呀，他很掛念一個人，就算過了千年，也如夢一樣呢。”夙莘靜靜解釋著，聲音低下來，碎成一段呢喃，“是啊，如夢一樣……”
“什麽人可以讓人記掛這麽久呀？”紫英仰著頭，一臉不明的問。
“一定是很重要的人。”雲舒說，“可是，一千年呀，真的好久呀。”
見兩個小人兒若有所思的模樣，夙莘不由笑了起來，壓下心中縷縷愁緒，喊著：“走走，吃肉去！”
三人飽餐了一頓，又繞著石壁晃了一圈。期間，看到不少趣味十足的東西。特別是一只刻畫的栩栩如生的大王八，讓三人笑了許久。
時間不早，紫英和雲舒也告辭回去。回到房內，玄煜對兩個孩子油汪汪的嘴，全當沒看見。只在睡前，看著兩個孩子每人喝了一杯消食的茶。
時間一晃，雲舒來到瓊華已有一個月。熟悉了一段時間後，剛來的不安也消散個幹凈。每日清晨調息之後，她便和紫英一起跟著玄煜修行。
這日，玄煜正指導紫英的劍法，雲舒板著小臉正坐在一旁，記著各陣法懸要。默默記了一會兒，她轉過頭看著笑嘻嘻的蹲坐在一旁的夙莘：
“師姐好。”
“哈哈，小雲舒好~”夙莘曲起指頭，在雲舒頭上一彈，“小雲舒~師姐到這裏已經好久了，小雲舒才發現師姐~師姐好傷心。”
“唔……”雲舒被彈的一縮，長長的睫毛微微一顫，糯糯的開口，“對不起，師姐。”
“哈哈……”夙莘忍不住又笑了。也無怪夙莘喜歡逗弄雲舒。這孩子平日靈氣十足，可一接觸到陣法就十分入迷，整個人都被吸了魂一樣，變的……有些呆。那一日，玄煜邊走邊考校雲舒的學業。見雲舒學的不錯，就拋出一個略難的問題來。聽到問題，雲舒先是眼睛一亮，隨即陷入深深思考。玄煜見她想的深，便不打攪，問上了紫英。
卻不想，小姑娘想的入了神，一路走來，連腳下有什麽都看不見了——然後直直跌進劍舞坪的池子裏。
玄煜嚇了一跳，連忙把雲舒撈起來。被撈起來後，雲舒的神情呆楞，紫英問了好幾聲，她也沒有反應。本以為這孩子受了驚嚇，玄煜剛想施法。雲舒的表情忽然鮮活了起來，拉著玄煜的衣角大喊了一聲：“師兄，我知道啦！”然後，自己站起來，往房間一路小跑——想將方才所想記錄下來。
玄煜：“……”
紫英：“……”
那之後，因為沒有及時去除寒氣，雲舒當晚就連打個好幾個噴嚏。被紫英逼著連吃了好幾日的苦藥，也就按下不表了。
作者有話要說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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